[寫寫][轉錄]張草 - 《梳頭》(極短篇)

1998.7皇冠533期刊出
「張草極短篇」

《梳頭》

新娘靜靜的坐在椅子上，一動也不動，兩旁有下女戰戰兢兢的扶著，不敢朝她臉上望去。

新娘穿了一件大紅鳳袍，臉上抹了濃濃的妝，濃得不像話，紙白的粉底上拍了許多脂粉，好讓她看來紅潤些。

「兒呀，你終究要出嫁啦。」母親的聲音有些顛抖。

她拿起梳子，準備為女兒梳頭。

新郎已經完全打扮好，好好的坐在外頭了。

紅的被單，紅的頭巾，紅的門簾，紅的鞋子，紅的大「喜」字，紅得人都快眼花了。

沒有人在笑，沒有半絲喜悅的氣氛，只有不安的眼神在四下亂瞟，因為沒有人是自願來當賓客的。

新娘的母親提起梳子，往女兒已失去光澤的秀髮梳下，一面梳一面呢喃﹕「一梳梳到白髮齊眉…」說完最後一個字時，正好梳子順著長髮梳到尾端。

為什麼呢？父母不答應婚事，也不必私奔嘛，瞧，這會不是讓你們風光的結婚了？新娘的母親抹了抹淚水，抖著手要梳第二梳。

「二梳…梳到兒孫滿堂…」

喜燭已經燃起，香火已經點上，時辰快要到了。

新娘的母親加快了速度。

三梳、四梳、五梳…

「夫人，不要梳太快了，頭髮扯斷了…」扶著小姐的下女忍不住擔心的說。

新娘的臉濕了，白色的紅色的妝粉漸漸混在一塊。

「哎呀！化妝師！快叫化妝師！」新娘的母親尖叫著。

新娘的臉越來越濕，皮膚下不停地泌出水分。

乘化妝師未到，新娘的母親急急多梳幾把。

「我早說了…」化妝師一面喘著氣進來，一面嘀咕，「不要太早化妝，你瞧，你瞧…」

一聲尖叫，只見新娘的母親太過用力，新娘的頭髮扯了一大塊頭皮，重重的落地。

「我早說了！」化妝師氣急敗壞的叫道，「她是泡過水的，皮膚容易掉！她剛從冷藏庫出來，皮膚會出水！你們誰聽了？！」

「別嚷了，快些啦！」外頭的人催了，「新郎發臭了！」